寒生.

DOVER----鸢尾花只开一天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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鸢尾花只开一天吗


DOVER



据说鸢尾单朵花花期很短,有些只有二十四小时。

但是,如果是清晨绽放,傍晚相遇,这就够了。
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手机没有关。不时还有消息发过来,屏幕充满期待地亮起,几秒后又黯淡下去。他并没有起身去看现在是几点——以及那消息到底是什么。他翻了个身,想赶紧入睡。也许十一点了,也许十二点。


可是有什么关系呢?


是啊,有什么关系呢?


于是他任由屏幕亮了又灭,等着睡神敲响他的大门。



真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梦。梦里尽是斑斑点点的笔迹和缥缈游离的音乐。还有来不及变成意象的情绪,像是宇宙起源时没能变成物质的能量一样,被夜晚熬成一锅浓稠的奶油蘑菇汤。


他猛地睁开眼睛。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。眼眶周围连着整个脑袋都是一阵酸痛。


到时间了?是不是该起床了?


他疲惫地准备迎接新的一天,在床上坐了五分钟,烦躁地抓着满头的凌乱金发,最后没忍住又扎进被子里,就那么半跪半坐地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。


要迟到了。


他做着深呼吸爬下床,按亮手机。


四点四十。


白痴。他低声咒骂了一句,送给全世界一个满怀深情的白眼,然后欢天喜地地扑进被子的怀抱。


床真是上帝在人间开的分店。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时值清晨。太阳远远地升起来,道道金色的光影像天堂的飞鸟掠过田野。

车在蜿蜒的公路上行驶。车外很安静,掉根针都能听见。车内也很安静,车外面掉根针都能听见。


尴尬吗?


不尴尬。因为只有他一个人,尴尬给谁看?


给鸢尾花看吗?


他不禁回头去看端端正正坐在后座上的一束鸢尾花,蓝紫色的花瓣像是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着。


尴尬吗?他脱口而出。随即又觉得自己傻极了,笑着打开车载音响。

于是音乐从音响里倾泻而出。


不尴尬吗?


确实有点。他一直在笑,笑得蓝紫色的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泪水。


整条公路上都飘满了从车窗挣扎出去的乐声。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
他站在镜子前,习惯性地整理好熨烫整齐的白衬衣,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个。黑色西装外套也足够整洁。一如既往。反倒衬得那双绿眼睛格外憔悴。


太可恶了。自从他的红茶告罄,已经整整三天忘记买了。他拾起桌上的水杯将半杯冰凉的水一饮而尽。一滴水漏出来,在格子桌布上晕开一片水渍。他犹豫片刻,决定让它自己蒸发掉。


书桌上的文件堆得摇摇欲坠,但是足够整齐。他拎起公文包,将帽子扣在头顶,试图压平乱糟糟的金发。


桌上花瓶里浸的玫瑰已经完全失了水分,花瓣脆弱得一碰就碎,只剩下纯粹的一抹鲜艳的红。他从门口折返,斟酌着伸出手,又粗暴地很快将玫瑰抽出来。


门砰的一声关上,气流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卷落在地。七零八落的血红的花瓣碎在花瓶内外,在水面上缓缓打转。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
他走进超市。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。


真是罕见的好天气。和自己刚刚离开的阳光明媚的国度不同,在这个城市待着,一年三百天都要记得带伞。不下雨时,天际也总是积着阴沉沉的云层,气压很低,让人郁闷——至少自己离开这里的那一天是这样。


他直奔食品区,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,今晚必须亲自下厨。


他挑了最好的鳕鱼,非常适合他的口味。还有西蓝花。有人对此深恶痛绝,但是西蓝花有益健康。


他向门外走去的时候,好像想起什么似的,小跑回去拿了瓶红酒。然后又绞尽脑汁勉强挑了一罐子红茶。


结完账,他已经看到了未来一顿艰辛但是欢快的晚餐。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他坐在电脑前狂敲键盘。手机一声不响,没有新消息。


真是可怜的年轻上班族。


上午他在电脑前手速直逼钢琴家的野蜂飞舞,中午天父降临也无动于衷地疯狂检查各类报表,下午一边换着三个座机打电话一边感慨下午茶为什么不被列入宪法。


然后最后半个小时躲进茶水间,一遍遍泡着办公室里也已告急的茶包。


他想起半夜的来信,精神不振地掏出手机,然后端着茶杯怔在原地。

好不容易等到下班时间,他急匆匆夹起公文包,将帽子向头上一扣,没来得及穿外套只是将它挂在臂上就跑出门去。


他又忘了买红茶。现在红茶貌似没那么重要。
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


他在门前踌躇,将手举起又放下。鸢尾花瓣像蝴蝶在微风中翩翩起舞。


太阳已经不像中午那样明亮,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。路灯在街道上牵出越来越狭长的影子。随即他下定决心,按响了门铃。


没有回应。


微风吹动了他黛紫色风衣的衣摆。还有包着鸢尾花的雪白的包装纸。

他再次按响门铃。呼吸随着门铃声的起伏周而复始。


依是静默。


几个循环下来,他干脆举起手敲响了门。“够啦!开门!现在!难道你又在炸厨房吗?我警告过你,如果烤箱再次坏掉你得付维修费了!”



背后传来没能憋回去的轻笑。


他嗖地转过身去,差点因为没站稳而一屁股坐在台阶上。


罪魁祸首从他身边绕过,掏出钥匙打开了门。


“你下次再穿这么不伦不类的衣服,我就把你在门外关一百年。”那人把西装挂回衣架上,装作不耐烦地瞪着他。


他忍不住笑出声,没经允许就抢先一步冲进屋内。


桌上放着玻璃花瓶,他匆匆拂去桌面上破碎的玫瑰花瓣,换了半瓶新水,将蓝紫色的鸢尾插进花瓶。


“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”对方用睡衣换下过于正式的衬衫,提出想了很久的问题。


“那多好。不必担忧未来,不必沉湎过去。”他咧嘴,那人皱起眉头,好像被他灿烂的笑脸晃到了眼睛,“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。”





这不再是一个清冷冷的月夜。厨房里有煎鳕鱼的香气,有热气腾腾的红茶,有高脚杯里略略泛光的红酒,有互相推脱刷碗责任的小吵小闹。




鸢尾花只开一天吗?


谁管。只需要知道,那蓝紫色的鸢尾很漂亮。


这就够了。


Fin.


文/寒生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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